其实kav是蛇神的意思哦。
 
 

【恩咕哒♀】古董堂事件别帖·启

咕哒子人设图 ←这里

以下是注意事项:

1.年上恩x咕哒的设定,全程ooc到认不出人(所以说“总之就是装也要装得靠谱一点”的恩是什么新物种……)……话是这么说,迄今为止这两个人还没有恋爱的兆头,可能要开开心心革命战友情了(悲)

2.流水账小学生文笔,导致全篇长得要命(具体来说是两万字)。

3.采用了部分TM关于魔术的设定但基本全程瞎扯,请不要太较真。

4.“XX君”这个叫法是比较老派的人称呼隔了两代的小辈时所用的正式称呼,性别没有错,真的没有(大声)。


以上OK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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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聊聊关于古董堂的故事吧。

在某个海滨小镇唯一一条沿海公路旁独自矗立的孤独店铺,那便是古董堂。往来于这条公路上的外地旅行者时常将其当成选址稍许特殊的废弃仓库而忽略,而本地人多半亦不会特意上门造访,加之店长还是名天上天下少有的连招牌都不挂的悠闲人,种种因素结合起来,这家逆时代潮流而行的店若是有生意反倒才奇怪。

每名推开位于仓库前方的淡色玻璃门的人,大抵首先便会被这家店与偌大外观不符的狭小所震惊。面积约十平方米的长方形空间被各式古物填得满满当当,左手旁是用以悬挂各样饰品的菱形架,右手旁是放置摆件的嵌入式柜格,正中则是有店长坐镇的玻璃柜台。无论白天黑夜向来长明的昏黄烟灯,以彩绘玻璃为主轴的怪异装潢,加之四壁挂毯之上俯视柜台的古老面具,构成一片令人印象深刻的混沌光景。

这间没生意的奇特古董店,是我工作的地方。绝大部分都必须要贴个「非卖品」标签的可疑商品,毫无做生意的打算三天两头搞失踪的店长,以及既没有相关知识也没有什么干劲的我这个店员,这便是这家店有且仅有的三件要素。既非不满现状,亦是无甚野心,今天也过着清清闲闲喝茶吃点心的懒散日子,守着背后比店面大了十来倍的仓库——与其说谨防偷抢盗窃,不若说谨防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为祸人间。

嗯,无论如何。

这只是个普通的、朴素的、稍许无聊的……随处可见的故事而已。

 1. Day 0

“请和我交往……!”

我用力躬下身。过去看到当街告白的人我向来是不屑一顾,而如今才意识到那是何等需要勇气的行为——只要他脸上浮出的表情与看到出现在冰块中的虫子时无甚相似之处,我就谢天谢地了。

恩奇都。在我家附近经营着迷之古董店的年轻店长,一头罕见的及腰绿色长发,昭示混血身份的白皙肌肤,镜片后的灰色双眸总是笼罩在一层朦胧而鲜丽的光晕中。举止得宜,口调稳重,宛若自古老英雄谭中走出的吟游诗人,世代谨守着祖辈流传的优雅。

这名店长并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是随某全国连锁超商的分店建成一并来到这海边小镇的公职者,据本人言这爿古董店只是总店董事的个人兴趣,由他暂且代为打理。年轻,富有,前途光明,加之容貌端整到不似自然造物,意图与他建立顾客-店长以上联系的人想必不在少数;不幸从他迄今为止还是单身来看,每名不自量力的挑战者大抵都铩羽而归。

“……拜托了。”

我又将头向下低了几分。心脏在重力作用下以前所未有的凶猛力道叩砸着肋骨,血液汹涌地冲向耳膜。我用力地扼住双手,尽力压制不由自主颤抖起来的身体。

沉默暂时支配了古董堂的狭小店面。良久之后——又或事实上还不到一分钟,沐浴在四壁古老面具俯视之下的店长,终于以一贯的平稳语调开口道。

“我了解了。”

他说。

“那么,请恕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我愣了片刻,眨了眨眼睛,猛地抬起头来。血流涌入思考模糊的大脑,僵硬的手脚缓缓放松,是的,尽管可能很难理解,若要以最贴切的方式描述的话——我松了一口气。

“啊,是吗……那个,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我再次鞠躬。抬起头来时,眼前的年轻店长挂着客套的笑容,轻轻挥了挥手。

“不会。只是说一句话而已,算不上什么麻烦。”

“什么嘛,只是一句话而已……”

就算再怎么不情愿,告白被这么毫不留情地拒绝还是难免有点伤心。沮丧的我正欲再欠个身就转身离开,想到放弃得如此干脆未免有些不自然,犹豫了片刻。

“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拒绝的原因吗?”

作为结果——或许是受到之前数次面试失败的影响,那句该死的话自然而然地自我口中流泄而出。

事后想来,若是我当时足够机灵的话,应该能注意到的。

注意到当那句话的尾音消散于空气中之际,他嘴角上扬幅度的微妙变化。

“没什么,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理由——”

店长将交叉的双手放到膝盖上,平淡地续道。

“您并非想与我交往才提出请求,而是在某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前提下,作为其相应对策实行了告白;因此,我个人判断应当给出不予采用的结果。”


我不禁失语。

是哪里弄错了?在哪里出了纰漏?他看穿到哪个地步了?他与「那东西」到底有什么联系……?各式各样的情感碎片在脑内纷乱驳杂,扰乱本就不甚清明的思绪。这样算是失败吗?会有影响吗?那东西会知道吗?玛修,玛修她会怎么样?而我,我又该……

“这个……对不起,我,实际上……”“无妨。”

他没有做出更多的动作——仅仅是抬头望向我的双眼,便将我绞尽脑汁意欲挤出的道歉言语堵在了喉咙口。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恩奇都毫无感情的面庞。尽管在那之后我亦偶然拜见过数次,却总也无法坦然相待。

那等强烈地昭示着自己并非活物的冰冷神情,不论是过去也好,未来也罢,我想在这颗星球上,多半没有哪个人偶能摆得像他那样漂亮了。

“很抱歉,我对您的动机没有兴趣。不如说,无论出自何种理由,将我当做遮掩某件事的借口加以利用的行为都是不值得称赞的;再者,尽管我不是很赞同这种观念,但以吉尔的理论来说,您必须为触及了他的私人所有物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利用?私人所有物?代价……?不顾尚且为当今的法治社会中还能听到上述词汇而云里雾里的我,恩奇都环顾周身尽管狭小雍塞却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店面,淡淡地叙说道。

“事实上,虽说这家店生意如你所见绝不算好,但吉尔经常把一大堆货物完全不加分类就整个打包送过来,我又有经营分店的工作在身,因此时常陷入整理人手不足的状况……我正好要雇些人来呢。”

不待我自震惊中缓过神来——年轻店长微微挑起唇角,露出标准的完美笑容。

“那么,请多指教了,藤丸立香君。”

他冲我伸出白皙的右手,如是说道。

 2. Day 4

“恩奇都先生你既然没有视力问题,为什么还要一直戴着眼镜?”

在古董堂上班的第四天,举着掸子的我向身后正埋头于宝石鉴定的店长发问。听到我的声音,恩奇都略加思索,收起账簿,伸手招呼我来他身边。

“说起来,也是时候该和藤丸君说这些事了。柜台后还有椅子,过来坐下吧……啊,要喝茶吗?”

明明刚过下午三点却坐在柜台后喝茶,要说这完全是玩忽职守我也找不出什么辩解的理由。只是这古董店三天来光顾的除了我就是眼馋那捆挂在门沿上的稻谷的鸟,偶尔出现的客人还是来看店长而非商品的,冷清到这个地步,我想营业中与休业中也没什么差别了。

这样真的能赚到钱吗——当我仅仅上班第二天就向店长扔出这个问题时,他以一贯的好耐性挂着温柔笑容直言不讳。

“很遗憾,这个地方基本就是吉尔堆放他不想要的东西的仓库,而我的工作则是帮他挑出究竟哪些是真正无用的东西,再把有价值的东西寄回去。或许看成中转站会比较方便理解吧?”

我愣了半晌。

“……那我的薪水从哪来?”

“这家店与我都是靠着乌鲁克商贸那一边养活的。虽然这样说不太礼貌,但即使多加藤丸君一人份的工资也无关痛痒,请不用担心。”

确实很不礼貌。

虽然不礼貌,但当我听到他口中的无关痛痒竟然是以每月上万的基础佣金起价时,我不禁希望他能把无关痛痒的标准放得更宽宏一点——这是题外话。

总之,掸子归回原位,椅子上加了垫子,茶在面前的柜台上安静地散发着热气。他轻敲桌面,我挺直脊背,初次正式员工指导的准备可谓万无一失。

……不,我明白在和唯一的上司面对面喝着花草茶的这个时间点就已经算不上什么正经员工指导了,但还请不要拆穿。

“藤丸君。”

“是!”

“有精神是好事哦。茶怎么样?”

“非常难喝!”

这是真心话。恩奇都大概每泡四次茶就有一次不适合入口。据本人所说,那一次大体来讲都是“对调合茶叶的技术有些自信了,因此想尝试一下新配方”的可喜成果——鉴于会受害的必定是周边人的舌头与胃,我希望他尽可能这辈子都保持谦虚。

“是么……银莲花、百合瓣与五味子的搭配,同样也不行啊……我还想着对身体会很好呢。”

说真的,为什么他总能用这么阳间的材料泡出这么阴间的味道来?

不论如何,直觉告诉我不要再向下深究。我不动声色地将那杯在得知成分前还以为主料是外星触手的花草茶推到一边,向面前还在沮丧中的店长搭话。

“恩奇都先生,请赶紧从宇宙尽头回来。”

“嗯?啊啊,抱歉。我不该走神的。”

那么,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希望你不要惊讶——以这句令人满脑子只有不祥预感的话作为开场白,恩奇都娓娓道来。

“首先,藤丸君知道所谓的「遗迹」吗?”

我知道。不如说,只要是为历史考试熬夜背过书的学生,大抵都对此清楚到厌烦的程度。自最初名为「时钟塔」的遗迹在伦敦地下铁的扩建工程中偶然被发现,使得这一概念正式进入人类视野以来,大半个世界便被卷入了异样的遗迹狂热中。在跨越半个世纪的现代,这股热潮不仅没有消退的迹象,反倒愈发被随每一件遗物出土而加速的狂热推上了巅峰。

遗迹本身并无甚特别之处,在一般情况下,不过是堆连考古学价值都微乎其微的近代建筑遗骸;真正引起普罗大众注意的是人类自「时钟塔」出土的道具中,初次确认了所谓「魔法」的存在。通过汲取佩戴者的精气(odd)放出雷电的戒指,将包裹之人或物体自物理意义上加以抹除的斗篷,无论让怎样的生物专家进行鉴定都只能认为是自然诞生的奇美拉骨骼,在窗台边整齐排列的烧瓶内四肢紧缩的霍尔蒙克斯,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当解剖学上毋庸置疑属于灵长目的魔术师遗骸最终摊在面前时,人类终于不得不承认,长久以来为常识所否认的另一个世界,切实无疑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

神话。传说。童话。幻梦。「遗迹」的出现,唐突地将此番种种过往不过被人当成妄念一笑置之的东西尽数拉进了现实。恐慌,懊恼,尔后则是狂热的追寻,超越人智的魔法为研究组织指明了未曾设想的未来,同样也给身处灰色地带的暴徒带来了全新的可能性,一时间祸事频传,依托在「时钟塔」内部发现的地图而发掘出的遗迹纷纷沦为弹火纷飞的悲惨战场。尽管亚洲大部、非洲中部及南美沿海因相关资源的异样稀缺而幸免于难,翻阅历史书上关于那个黑色时代的记载,依旧令人不禁胆寒。

时至今日,尽管国际上已经立下了相关的律法,各国亦施加了不同程度的保护措施,但盗掘、抢夺甚或劫杀等恐怖活动依旧层出不穷,为「遗迹」染上了一层血腥色彩——

“嗯。此外还有围绕公海的遗迹归属权争端与依托遗迹发掘物进行活动的跨国恐怖组织等问题,且亚非拉等地实际上是出于意识形态和宗教领域的不同致使魔术基盘与西方基础难以融合,因而未被记载于时钟塔名簿中,不过大体来讲重要的就是这些。总结得不错,藤丸君。”

恩奇都轻轻拍了拍手,以老师夸奖平素成绩不好的学生的口吻适当地敷衍道。不,他到底是给我画朵小红花还是打个大大的叉都没什么在意的必要,令我在意的是所谓「遗迹」与这家古董店究竟有何联系——倘若只是这名店长一贯的突发奇想倒也好,可惜在这个人面前,无害的和平愿望往往不能如愿。

“那么,藤丸君,你知道在发掘出的「遗物」中,存在着一部分无法用以施展特殊能力的道具吗?”

尽管在一众魔术道具中具有尤为浓重的压迫感,但无论怎样摆弄始终未曾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特殊性质,最终只能当做无用的垃圾弃置于尘土中——他如此描述。我试图在脑内搜索是否在都市传说留言板之类的地方看过或听过类似的故事。检索结果为空。

“没关系,一般人不知道也是难免的。毕竟无法拿来使用魔术的话,大多数发掘者就会把它当成是单纯的装饰品又或失败作扔在原地了。”

“这种道具……”

“很多。大多数状况下此类道具在「遗物」中所占比例为百分之六十到七十,在个别「遗迹」中甚至占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损坏,磨蚀,错位,人类一向擅长单方面地为道具的沉默赋予各式各样的理由……尽管历经漫长黑夜才终于触及光芒的那些孩子,绝非以自身的意旨陷于沉默。”

我不知该作何回应。恩奇都的音色依旧平缓,言语之下却隐约有怒火汹涌翻腾。

简直就像是……憎恨着他口中的人类一样。

“无论如何,所谓「遗迹」的存在,客观来讲与原本存在于世界各地的古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区别。尽管其中一部分遗物的魔术特性的确不须破译即能使用,但正如我方才所说,更大部分的遗物内部存在的复杂编码是普通人所无法理解的;而那些以抢掘为生的人若想将其转化为普遍意义上的受益,总需要有个卖出的地方。”

“卖出……等一下,那不就是——”

那不就是单纯的倒卖吗——我及时将后半句惊呼吞回了肚子里。店长似乎满意于我的悟性,稍稍加深了微笑的弧度。

“是的。是毋庸置疑的违法行为。”

这人居然能笑得这么爽朗。

“请不要露出那种表情,藤丸君。既然做起了这门生意,我们自然是准备了相应的安全管道的。”

“……”

所谓的平头老百姓,就是一旦知晓自己卷入犯罪无论如何都会心慌的存在——这种广泛性的理论,看来这个人是完全不明白。

“都说了请不要露出那种表情了。尽管当前我们姑且算是地下活动组织,但即使暴露了,我想「秘迹委员会」也不会真正采取什么措施。毕竟我们经营的商品在严格意义上,并未归纳于国际公约保护的范畴内。”

“……跨国走私那边不算是犯罪行为吗?”

“那边是可以用金钱解决的稳妥问题。”

我果然无法理解这帮有钱人的价值观。

大抵是见我依旧一脸不信任,店长露出苦笑,说着“那么,藤丸君,来看一个范例吧”自柜台上拿起一块红色碎片。当我瞥到底面上的黑色马克笔数字时,注意到这正是之前我出声叫他时他所鉴定的宝石。

“这是发晶的一种,内部包裹的显微发状杂质为赤铁矿晶体,在宝石界被称作「红兔毛」,产量稀少,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不过,这块水晶为强化其触媒效果而在内部人为添加了裂纹,因此几乎已经不能发挥鉴赏相关的作用了——恩奇都摩挲着手中的红色宝石,不无遗憾地解说道。

“如果能进一步打磨的话,作为饰品或许还有一定的价值,不过也仅止于此了……但是,你看。”

他将水晶向空中一抛。

我的惊叫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压在了喉咙里。一团橘红的光影在半空翻滚,坠落,紧接着——


——忽地腾起艳丽的火焰。


那并非是我头一遭亲眼目睹魔术,却是头一遭在这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视太阳。冶艳的橘色火焰跳跃纷飞,将狭窄的店面染作一片夕阳之色,为四壁不知在黑暗中沉睡了几许年月的面具泼上一瞬的光华。

赤红火粉自直坠地面的流星末尾剥离飞散,如雪花般纷扬落下。

现在想来,我一定是被那华美的火粉迷了双眼吧。

待我回过神来,稳稳落在店长手中的碎片上已不见分毫火焰的痕迹。对面的恩奇都正上下仔细打量我的表情,见我回神,露出安心的笑容,将手中的水晶放回了柜台一侧的盒子里。

“我想你或许在某些占卜杂志上看到过,红色的兔毛水晶在占星术中被标记为与火星相关的宝石,这种说法是半对半错的。事实上,依魔术体系不同,水晶这一矿石本身的意义便会随之发生改变。譬如,在《神曲》这部深受中世纪宗教形态影响的著作中,水晶天便作为恒星天之外的第九天出现在主人公的见闻中——而之前的魔术,同样是借助于在该魔术基盘中太阳被排在第四序列这点才得以实现。”

“啊……呃?”

“方才向你展示的是简单的仪式魔术(one count)。通过魔术中最常见的置换手法,将火星与太阳通过「四」这一概念暂时联系起来,再将等式中的火星与具有相似性质的含铁水晶加以代换,是魔术中非常基础的欺骗手法,而以占星术为主体基盘的宝石魔术尤甚。过往的宗教审判中将魔术师称作骗子,并非单纯的蔑称哦。”

“啊……嗯……”

我听得云里雾里,只得跟着习惯呆呆点头。也不知店长大人到底是没看出我在敷衍还是无意深究,抬起右手,轻轻敲了敲玳瑁眼镜的边框。

“而你之前在意的这副眼镜,正是与这颗水晶在同一片遗迹中发掘出来的「遗物」。”

果然么——我只挤得出这种浅薄的感想。在经历过微型太阳之后,总觉得他再掏出什么我都不会奇怪了——

“不过,与作为触媒才能发挥作用的兔毛水晶不同的是,这是那批遗物中唯一客观意义上受「秘迹法」保护的魔术道具。”

——我错了,这个人属于无法安心的品质。

“不不不不不这个是犯罪吧!?这个是确定无疑现实意义上的犯罪吧!!?暴露的话肯定会被当成国际走私团伙抓起来吧!!?我,我说啊,到时候我可以把魔术师什么的内情通通倒出来吗……!?”

“不会暴露的啦。”

“一般立了这种flag就绝对会暴露!!!”

“不会暴露的。不如说,因为这一道具在大多数人身上都无法发挥效果,只能作为普通的装饰眼镜使用,即使被收缴也只会被当成无关物品吧。”

而且就算当真暴露,我还有保证无罪释放的秘策——恩奇都的语气自信满满。我盯着面前这名年轻店长仿佛不知人间疾苦的清秀面庞,再度深刻反省我到底是上了条怎样的贼船。

“不论如何,请继续听下去再做决定吧,藤丸君。赋予这副眼镜的效果是「固定精神」,属于稀有的魂灵系道具。结合发现地点考虑,我想它在过去多半是拷问道具的一种——只是推测。”

因为恩奇都的口吻实在太过平常,尚且沉浸在对有朝一日或许会被带上法庭的慌乱中的我,竟然足足花了十数秒才理解他在说些什么。

“拷问……道具……?”

“没什么,已经彻底的清洁过了。除固定形态外对精神不会有什么特别影响,戴在鼻梁上也不会看到过往死者的鬼魂之类,只是普普通通的无甚特别的道具而已哦。”

他有意把最后一句咬的很重。

“重要的是,在将精神加以固定的期间内,我还能以「恩奇都」这一身份稳定存在——在灵魂被磨损殆尽之前,我尚且能在最大限度内发挥这具身体的机能。”

对我来说,那便是当前的第一要务——恩奇都以这句话作结,微微露出了笑容。

与往日或略显冷淡或浮于表面的笑颜不同,嘴角上扬的幅度尽管很浅,却无疑是满溢温情的幸福笑靥。

“在将吉尔赠予我的恩情尽数归还之前,我还不能把所有的事都丢给那孩子呐。”

我沉默着。

与其说沉默,不若说是无话可说。面前这个人背后所担的分量实在太过沉重,纵使想要搬出我浅薄人生的积累以礼相谏也只显得空洞苍白。无论是报恩也好、私人所有物的说法也罢,恩奇都对那名被他称作“吉尔”的人物所抱的感情,绝非是我这个外人能抱着随随便便的心态轻易触及的领域。再说,固定精神是什么?“我能作为我存在下去”的期限又是什么?纵使全盘相信他对这副眼镜的说辞,而非把他当成患有妄想癖的怪人看待,“固定精神”这一说法难道不是依旧在暗示他有什么危险的精神疾病吗?

不过,我想,我或许也有一点,只有一点。

——面对那张美丽得不似人类的笑颜,一时之间看呆了……也说不定。

“对了,藤丸君,还有什么问题吗?”

当天下班时,店长从背后叫住了我。当我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清秀面庞上果然还是挂着那副黑色的半框玳瑁眼镜。

“不,我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了。”

“是么……抱歉,到最后好像变成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了。”

对工作还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也好,想问我个人的问题也好,都可以提出来没关系——店长如是说。我本想礼貌拒绝,思考片刻,放下了已经搭在门把上的手。

“啊,那么……”

我说。

“恩奇都先生你,为什么一直用魔术这个词称呼那些特殊能力?”

我问出自他开口以来便一直烦扰着我的疑问,而店长眨了眨眼,微笑着回以理所当然的常识性言语。

“毕竟,人类是无法使用魔法的啊。”

 3. Day 7

“恩奇都先生你,今年多少岁了?”

“要问服役年数的话,已经过了二十七年哦。”

而被吉尔唤醒是在十八年前——身后的店长补上了毫无用处且语感很奇怪的句子,而不由一把捏紧了手中抹布的我则暗自心惊。若是把服役年数这个词转译成最好理解的句子,那最接近的应当是指工龄;可就算是高中毕业后不上大学直接出来工作,粗略算算也得有45岁左右,完全是迈入大叔的等级了。

人不可貌相,人当真不可貌相。

——当然,每当我日后想到为什么真相都快被他拍我脸上了我却还能发挥这等离谱的理解力搞出误会来时,我都想找面墙往上撞——不幸的是,那已经是在相当程度的日后才会解开的误会之一了。

“藤丸君?”

温和的声音将我唤回现实。当我自对店长真实年龄的震惊中猛然醒觉时,他本人正在鼻尖相距不到十厘米的极近距离看着我的脸。

光润的白皙肌肤,深邃如夜空的灰色眸瞳。纤细发丝沿颈项滑至赤裸的锁骨,似有若无地拍打着面庞的温热吐息间,混着一丝水果的甜香。

“啊嘎!?……不,没、没事,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看到藤丸君最近经常陷入茫然状态,担心之前宝石魔法的影响还没完全解除……啊,吉尔昨天寄了一盒菠萝莓来,要吃吗?”

原本以为他还在欧洲,不过从西杜丽附在包裹里的明信片来看,昨日已经抵达南美的「遗迹」现场了——恩奇都带着可有可无的插曲消失在柜台后,而我只顾摁着狂跳的心口不停叨念“他45他45他45”,试图将那张占满视野的面庞赶出发热的脑袋。

太犯规了。即使不去细究年龄,单是这张脸会长在人类身上就够犯规了。

“对了,藤丸君,你那份的奶油要冷冻吗?”

“奶油?呃……稍微冻一下比较好吧?”

“了解。那么,就把粉碎机拿出来……”

“……等一下,你到底在做什么?”

在古董堂上班的第七天。

藤丸立香,十九岁,今天依旧没办法适应店长的突发奇想。

坦白说,我偶尔也会觉得如上的烦恼对于一名直到上星期还是家里蹲的人未免太过奢侈。正如大多数人所见,尽管这家店的经营模式根本游走于法律边缘,但最重要的工作本身迄今为止依旧很轻松。上班时间制遵循最标准的朝九晚五,中午的餐食费可以用发票报销,偶尔还能自店长处收到试作品——虽说他的料理失败率与在茶之道上体现出来的差不太多,但不得不说平均水准美味到像放了罂粟壳——除此之外,听说在店长本人为处理「遗迹」的相关事务出国时,我这名店员甚至能安享长达一两个月的带薪休假。别说抱怨了,单论待遇,根本是当今社会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良心企业。

倘若店长不是那种个性跳脱的类型,这间古董堂也没害我被迫与违法犯罪沾上关系,多半我现在正过着感恩戴德的每一天吧。

——话虽如此,倘若这家店不具备以上这两个要素,多半早就倒闭了——

“藤丸君,奶油要化了哦。”

“是……!我要开动了……!!”

我不禁举头望天。面前柜台上的淡色高脚玻璃杯里,象牙色系的淡奶油刨冰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白皮红籽的菠萝莓被毫不留情地捣成稀碎,软趴趴地贴在刨冰表层。拍散的小片pocky饼干,碾碎的黑色巧克力,在方形模具里冻成型的小块粉色冰激凌,鲜红的草莓酱堂而皇之地君临于这一切混乱的最顶端,沿刨冰之山缓缓向下流淌。

不客气的说,完全是一副令人无法不去联想尸山血河的惨烈光景。

“仅限个人意见,这份圣代的艺术性有待商榷……”

“艺术性……啊,插个旗子会比较好么?”

攻城战吗?

无论如何,再不开动想必会化得一塌糊涂,造就一片比现在还糟的血腥图景。食物本身是无罪的,因此我无可奈何地拿起了勺子,并祈祷说什么都不要再来一次。

好了,这杯确凿无疑精确复现了地狱光景的圣代,到底会是多么地狱的味道呢——

“……啊,好吃。”

单手撑着脸颊的恩奇都看着想必露出了一脸傻乎乎表情的我,微微笑了起来。

窗外天气晴好。自敞开的门吹入的初夏熏风撩动耳畔的发丝,带来些许燥热。

罗曼医生,达芬奇亲,请再等我一会。

我一定会把玛修带回来的。

 4. Day 11

“恩奇都先生是一个人到这边工作,还是和家人住在一起的?”

擦拭摆件上的灰尘时,我突然生出这一疑问。正踩着梯子往柜格角落的管道上挂除湿袋的店长暼了我一眼,平淡地回答道:

“我和金古君共用同一套公寓哦。”

多半是即将进入梅雨季,最近下雨的日子多了不少,连带着店内也开始潮湿起来。倘若只是一天的功夫倒还好,可三天来雨点一直不知厌烦地敲打着毛玻璃,害人不由心情低落。

我从十一岁的生日开始,就一直很讨厌雨天。

“金……古?”

是没听过的名字。既然被他冠以「君」这一称谓,应该是比他要小的人吧……仿佛看透了我内心的疑问,恩奇都微微侧身,将目光投向我的脸。

“嗯。正确的念法是金固,以人类的观点来看,是相当于我的半身那样的存在……除此之外,吉尔最近在回国时也会住在这里。”

上司,恩人,现在又多了家人……围绕在那名吉尔先生身上的谜团又深了一层。

说起来,所谓的「半身」应该是双胞胎的意思吧。不知道是个同样看不穿年龄的人,还是个意外与岁数相称的中年人呢——如此说来,都四十来岁了还和双胞胎兄弟(姐妹?)住在一起,恩奇都家族的人也够奇怪的。

“藤丸君呢?”

“……我?”

梯子上的恩奇都没有回头。当我注意到自己注入言语之中的心情究竟为何时,已经不知不觉间停住了擦拭的手。

“我……和收养了我的家人住在一起。”

倒映在眼前铜镜模糊不清的表面中的我,到底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呢。

医生尽管悠闲又弱气,却决不会在与我们有关的问题上后退半步;自诩万能之人的达芬奇亲,无论何时留给我们的都是自信如晴空的笑容。每逢下雨的日子便会为我撑起伞,每当感到孤单时一定会握住我的手,玛修那始终如一的温柔与坚强,不知多少次将我拉出了噩梦的漩涡。

自七年前的那个暴雨之日起,他们便一直陪伴在我身旁。

——立香是好孩子,一定会获得幸福——

为我擦去眼泪的手帕的柔软触感,在耳畔回响的温柔声音,自轻抚头顶的厚重手心传来的温度,时至今日还鲜明地烙印在我的记忆中。

那是我已经无法触及的,温暖而遥远的过往。

是如今已然不存于世的,单纯的幻梦——

“藤丸君,抬起头。”

我猛然清醒。恩奇都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我面前,在模糊的视野中俯身查看我的表情。当我移开视线时,他伸出右手——

——搭上我的肩膀。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的手。我呆住了。

在女孩子快哭出来的时候拍她肩膀,是什么我无法理解的异国风俗吗?说起来这人确实一副混血的样貌,虽说完全没有外国口音,搞不好有着长期海外生活的经历也说不定……为什么我在为他找理由呢。

再说,搭在肩上的纤细手掌像是害怕触碰我一样,轻到几乎感受不到的程度。

“不用。我没事。”

或许是对那略低于正常人类的温度没来由的感到恐慌,或许是在密室里与几乎陌生的男人独处而生的隐约不安,更可能是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上心头——我一把挥开店长的手,没好气地抬头瞪视他。

“一开始我就说过了,不用你担心我。你根本没理由这么顾虑我吧?”

“我有。”

我不禁倒呑一口冷气。店长没有再度试图向我伸出手,甚至没有看着我。平光镜片后那双感情淡薄的灰色瞳孔,只是单纯倒映出我的身形。

“要说理由的话,是有的。”

我想,这或许是由我被设计的机能决定的——他平静地吐出这句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微微阖上眼睑。

“我希望藤丸君能变得幸福。”

既非怜悯,亦非慰藉。被时间所抛弃的人偶,只是淡淡地叙说着自己的感情。

“我并不是魔法师。让人永远幸福的魔药也好,令人忘却痛苦的魔法也好,以我的能力都无法将其重现出来;但是,我至少还能在一旁守护藤丸君的未来。”

愿你的前路,有阳光普照——

即使在吐出如上的温柔祈愿时,他依旧没有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那双空洞的眼睛就像是透过我的身体,远远地望着什么地方的什么人似的。

“我……就是这样被设计的。”

“恩奇都先生。”

“请讲?”

我直直盯着此时才终于将我锁定为焦点的灰色瞳孔,深吸一口气。


“你真的是个怪人呢。”


不甘心。分明是对着我说的话,视线却始终没落在我身上,倘若有哪位女性受到这样的待遇还能心平气和,我倒是很想会会她。

明明很不甘心——不知为何,心里的确轻松了些许。

“怪人……么?我想我的行为应该还在普通人的范畴内……的确,金固君也向我抱怨过思维逻辑太跳脱了,但吉尔说可以这样下去没关系……唔……”

啊,对面得到怪人评价的店长难得的纠结起来了。

“抱歉,请容我再确认一次……藤丸君,我的行为有怪异到不容忽视的地步吗……?”

“恕我直言,恩奇都先生一点都不像普通人。”

“一……一点都不像么……”

效果拔群。

尽管把自己的快乐架构在他人的困扰上实在不应该,看着眼前当真沮丧起来的店长,我不禁萌生一丝近乎成就感的满足。

窗外的连绵阴雨尚未停歇。从今往后,我大抵也会继续讨厌雨天吧。

不过,漫长的梅雨季期间始终阴暗又潮湿,这种滨海地带还要担心自家的墙纸被腐蚀,总的来讲根本没有半点好事。与那一日的记忆无关,或许我原本就讨厌下雨也说不定。

话虽如此,海洋限定的暴风雨还是有着那么一个令人期待的地方。

狂风、雷暴、排水系统的倒灌,以及惯例的电力系统集体大暴乱。待隔日天光大亮,在混乱、泥泞与铺满大半沙滩不时抽搐的可怜海鱼之上,是清爽的蓝色天空。

“愿你的前路,有阳光普照……么。”

与耐心教导我雨不过是天气现象的达芬奇亲有所区分,与为我尽力驱散随雨而来的恐怖的玛修亦不尽相同。

唯独在这个人身边,我会不自觉地期待起雨后的晴空。

……哎,虽然从他的态度来看,那种台词多半对谁都说得出来就是了……

“说起来,藤丸君。”

店长的声音今天第二次将我唤回现实。当我抬起头时,注意到手上还拿着抹布。我不动声色地扔到了手边的架子上。

“是?”

恩奇都微微颌首,若有所思地望向柜格上方的彩绘玻璃。

“我想差不多打扫完了……我记得后面的冰柜里有存冰糕,藤丸君要草莓还是香草口味的?”

理应是没什么奇异之处的问句,可「存」这个字却害我怎么都没法安下心。

到底从多久之前就沉睡在冰柜里了啊,冰糕们……

“两种都不喜欢的话,我想应该还有巧克力口味的——”

“不用,草莓的就好。”

拜托不要再继续往前追溯了。

“草莓么……好的,收到。”

方才一度沮丧的店长重又振作精神,换上一如既往的笑容,说着“仓库里有些乱,可能要一点时间”转身走向柜台。站在柜格旁目送他的我正打算捡起抹布继续工作,突然想起此人之前的奇异举动。

“对了,为什么刚才恩奇都先生要拍我肩膀?”

店长停住脚步,转过身,慢慢歪过头,像是感到不可思议似的眨了眨眼睛。

“藤丸君你之前说讨厌被我碰,试着在周边的魔术师中调查之后也得出了相似的普遍结论,所以我想隔着衣服就没问题……啊,递给你手帕会比较好么?”

啊,又来了。

为什么,这个人每次作为出发点的都是令人无话可说的正论呢。

 5. Day 0

“……别碰我。”

我警惕地压低声音。听闻此言,眼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很遗憾似的收了回去。

“请不要那么戒备。我无意加害藤丸君。”

“…………”

我用力攥紧衣角,将包含恐吓意味的怒意尽力注入视线中砸向对方。或许到底是阅历不同,店长轻描淡写地正面接下,冲我露出有如多年老友的温煦笑容。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嗯,这就是个稍微有点长的故事了。事实上,我来到这个小镇的主因,可以说正是藤丸君你……请坐,要不要来杯凉茶?”

他微微欠身,从柜台后向我推来一把椅子。见我依旧满身敌意,他有些伤脑筋地露出微笑。

“再怎么说一般都不会在椅子上涂毒药的,藤丸君你大可放心……当然,花草茶也一样。”

你若是不信任我的话,可以交换杯子——他平静地陈述道。意识到此人在我点头答应之前决不会轻易放我回去,我只得暂且妥协,设法将自己不太舒服地安顿在了那张有些年头的木椅中。

“不用那么紧绷也可以哦。啊,有多余的坐垫,请用。”

“……心领了。”

我不太情愿地接下看上去只会让椅子变得更难坐的古老坐垫,暂且搁到膝盖上。恩奇都微微一笑,说着“对了,试作品的草药口味饼干,要吃吗?”碰地把一篮不知道打哪掏出来的动物饼干坐到柜台上,吓我一大跳。

之前在镇上偶尔与他碰面时,此人周身向来环绕着一层沉着冷静的成熟气场;真正像这样面对面时,却总有种……悠哉?的印象。

不……或许正是这种跳脱到无迹可循的随意态度,才是这个人最恐怖的地方。

因为无法预计下一刻他究竟会从哪一方抛出话题这点,反倒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卸下心防。

“……不用了。请说正题。”

“是吗,真遗憾……那么,首先,我希望藤丸君记住这一前提。”

完全看不出半分遗憾之意的店长抿了一口茶,平淡地说道。

“乌鲁克商贸的内部,实际上是以「维持神秘的稳定存在」为理念核心的大型魔术组织。”

果然——我并没有将这一念头化为言语的余裕。

那个盒子里的东西说的是真话。尽管有些细节不尽相同,最重要的「乌鲁克商贸内部与异常事物有联系」这点却无疑是事实;至于那个异常究竟被称为魔法还是魔术,对我来说完全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无论冠以何种名讳,净是些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异物。

“两百年前的血统灾变几乎使魔术师这一种群彻底灭绝,如今残存的血脉分散各地,其中又以继承了部分魔术刻印但未觉醒魔术才能的人占绝大多数。在灾难爆发之后,这部分原本不被期待的末流魔术师大多依地域结作党羽,一边恐惧着灾难的来袭一边着迷于魔术刻印的成长,如此培育后代,代代相承……不过,偶尔,只是偶尔的情况下,亦会出现藤丸君你这样的特殊事例。”

“……我?”

话题突然被带到自己身上,令原本捧着杯冰凉凉花草茶半听半不听的我猛然一惊。看到我的反应,店长微微颌首,微笑着吐出不由分说的事务性告知。

“是的。藤丸立香君……藤丸小姐,你是天生的魔术师。”


我不禁呆愣当场。

我?魔术师?我可不会从帽子里揪出来一只兔子……啊,如果按刚才他的描述就是魔法师的意思……?我,魔法师……!?

“……不,绝对是哪里弄错了吧?”

毕竟,说到魔法就是那个啊。把东西变大变小,让猫开口说话,凭空变出水和火焰,还有骑着扫帚飞上天之类的。尽管以玛修作为人质,逼迫我前来这家店的罪魁祸首的确是超自然产物,我本人应该和魔法没有半点关系才对。

倘若所谓魔法的素质,当真存在于我身上……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连最后的家人都保护不了的下场。

“对不起,我想一定是你们弄错人了。我这种人,是魔法师什么的……”

“抱歉,或许是我的表述不够清楚。”

恩奇都坚定地打断我的话。当我想扭过头时,他倾身注视我的眼睛。

“我并不是说藤丸君曾有意识地使用过魔法。因自己的意志,引发某种意料之外的非自然结果……藤丸君,倘若你没有此类经历,乌鲁克是不会收到异常事象通告的。”

心脏唐突漏跳了一拍。

“不对。没有,那种事……”

十一岁生日的那个晚上。朋友送来的礼物,双亲温柔的笑容。母亲替我编织的手链,父亲为我新买的连身裙,在当时流行的可爱蛋糕上,活泼摇曳的小小火光。

“请不要试图隐瞒。我并不是想逼迫藤丸君,但不了解如何控制力量的魔术师非常危险。倘若没有掌握适合的使用方法,可能会酿成大祸。”

“怎么可能,大祸……什么的……”

沾满衣装的奶油,打翻的餐盘,散落一地的包装纸,母亲惊恐的眼神,自碎裂的玻璃窗吹进来的冰冷雨水。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快从我的家里滚出去」——

平素一贯宠溺我的父亲那震痛耳膜的怒吼,始终在我的脑海深处鲜明回响。

藤丸立香在正式迈入十一岁的大雨之夜,就这样失去了父母,朋友,家族,包括栖身之所在内,所有的一切。

那种东西,就是所谓的魔法……?

“……所以,要把我留在身边方便监视吗?”

我奋力挥去脑内盘绕不去的梦魇,自咬紧的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要像保护公主那样,像囚禁罪人那样——

像对待怪物那样,把我关起来吗?

“并不是这样,藤丸君。”

仿佛看透了我内心的所思所想——店长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再重复一遍。不懂得控制力量的魔术师是很危险的,不管是对于魔术师本人,还是身边的人。聚集在乌鲁克旗下的魔术师,不论自身的魔术回路强弱,或多或少都有因意外接触到适合的触媒而导致魔力暴走的过往……恕我失礼,我并没有责怪藤丸君的意思。”

“……那种……”

“在那其中,有因一时的疏忽,致使半个城市凭空消失的人。”

我到底还是失语了。

半个城市。

如果换作我……如果处于那场灾难中心的人是我,也会发展到那种地步吗?

倘若夺去了数万人的生命,我还能保持现在的样子吗——

“不过芥雏子小姐的情况,原本便因情绪激烈而很不擅长控制自己,直到被本部接手的现在依旧经常引发事故就是。”

我突然觉得当真紧张起来的自己蠢得不行。

“……不,只是因为控制不住情绪,就能炸掉半个城市吗……?”

“与藤丸君不同,芥雏子小姐是以她独有的方式接近了根源的长生种。尽管她本人一直坚定否认魔术师的身份,但作为自两百年前的迦勒底机构存活下来的少数见证人,我们无疑需要她的协助。”

“哎?”

长生种?两百年?……迦勒……底?

“抱歉,我失言了。”

店长冷静地推了推眼镜。

“那么,正如我之前所说,学习该如何控制魔力是很重要的课题。即使藤丸君今天没有前来,我想之后我也会登门拜访……不过,能为我提供一个合适的理由,着实感激不尽。”

合适的理由什么的……虽然原本就是期望失败而进行的告白,但是这人,到底把女孩子的告白,当成什么了啊……

“?藤丸君,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

“没有哦,什么都没有。”

这个人单身至今的理由,我多多少少有所体会了。

“不,藤丸君你的表情不像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是不是身体……”

“就是什么都没有!……那个,所谓控制魔力的课题,是指要学习魔法么?”

眼见此人竟然打算继续深究,我强行扯开话题。店长露出些许失落的表情,规规矩矩地回答“并不是魔法,而是魔术”——哪边不都一样。

“我并不是魔术师,所以没办法教给藤丸君复杂的魔术。不过,如果藤丸君有相关意愿的话,我可以联络本部的基尔什塔利亚君。”

原本这份工作由迦勒底机构的佩佩隆奇诺小姐来做会更适合,但我们最近与那边闹翻了——他顺路提供了如此无关紧要的情报,而我对一再出现于话题中的「迦勒底」的疑惑又加深了一层。

仅仅三天之前,我与玛修曾见过相似的词语。在整理达芬奇亲的遗物时,我们从最深处的壁橱中找出了一沓厚厚的实验笔记。尽管内容以密码文写就,但封面上那行端正的字迹,赫然是来自于医生——

「From Chladea」。

医生和达芬奇亲,也是那一侧的住人吗?

难道说,是因为这种理由,才会对我伸出援手吗……?

“那个,店长……恩奇都先生,存在时间,或者是精神系的魔术吗?”

“我无法断言不存在。但以目前的水平,尚且无法复原过往所有的魔术形态。”

店长语带保留地回答。当我想进一步追问时,他抬起头。

“天开始黑了呢。”

确实。最初上门拜访应是午后四时,如今天色已然转暗。因为本就晦暗的店内向来靠灯光照明,我在他指出之前,竟完全没有注意到。

如此想来,此前的对话虽绝说不上相谈甚欢,倒也并非毫无意义。

魔术。童话。幻梦。「遗迹」才不过隐约展现其中一角的异样世界,如今我也已是其中居民。

只是当前无法复原,并非不存在、么。

倘若当真存在精神系魔法,能否帮我带回过往失去的记忆?

如果还能再次踏入那个家的话,我会说些什么呢?

搞不懂啊。总觉得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信息,脑内已经完完全全一片混沌了……为躲避对面的恩奇都投来的温和眼神,我垂下视线,稍稍抿了一口茶。

花草茶淡雅的香味在舌尖缓缓漫开,逐渐浸润因长时间紧绷而疲惫的躯体。

意外的……是杯好茶。

“那个,恩奇都先生,关于我向你告、关于我利用你的事情……”

终究还是拉不下脸再说一次什么告白,我拐弯抹角地抛出询问。察觉到我的真意,面前的店长微微眯起眼睛,露出漂亮的笑容。

“我说过哦。就我个人而言,并不在意您的动机。”

“……确实不在意吗?”

“嗯。无论是以这家店为目标,还是以我的性命为目标,我都不在意。”

恩奇都以平淡至极的语气断言道。

“毕竟,我是不会死的。”

 6. Day 26

“恩奇都先生,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呢。”

我啪嗒啪嗒地拍打着面具背后的毛毯。听到我的声音,正致力于对比摊在柜台上的银色毛皮与手中资料的店长抬起头来。

梅雨季已经过去,店门外是一片清爽干燥的大晴天。连绵不绝的雨天今年意外能早早离去,我自然是心情愉快到不行。虽说之前有向店长询问过“有没有能让天空放晴的魔术”,不过对方面有难色地回应“总的来说,用于祈雨的魔术比较丰富”,因此我无可奈何地断了这个念头。

说起来,我的魔力到底算是什么水平呢。尽管店长这段时间各种各样的讲了很多,最关键的实操演练却从来没做过。倘若是他判断我的魔力少到不需要特别控制,那倒也好……不,不太好。我还是会有点沮丧。

“嗯,因为西杜丽发来联络说吉尔要提早回国了。”

店长的语气沉稳得宛若无事发生。话是这么说,倘若此人有长尾巴的话,平日都是安定地搭在一边,今日则是在悠悠闲闲地摇晃;就是这种程度的非常明显的差别。

作为其证据,从今早问过好开始,店长就完完全全一心扑在工作上。冰激凌之类自不必提,平素总能从奇妙的场所端出来的茶点也不见踪影,连我难得自己动手试泡的茶水都委婉谢绝,害我不得不感叹真是厉害的集中力。

从我的角度来说,虽说每五次就有随机的一次碰到喝不了的东西,但喝不到店长泡的茶,还是稍微有点不习惯就是了……

“啊,那名吉尔……先生要回来了么?”

“全名是吉尔伽美什哦。毕竟是乌鲁克商贸的董事长,也是藤丸君的上司,之后找个时间让你们两个见一面会比较好……唔,不过藤丸君说不定会被刁难……”

“会被刁难么?因为我没经过员工考核就直接录取了……之类的?”

“不,不是那方面的问题。”

或许是惊异于我竟然吐出如此奇妙的感想,店长难得地露出了苦笑。

“不是藤丸君的错。不如说,每当我想要交朋友或与某个人一同工作,吉尔就会说着‘好,让本王来试试你有没有那个器量’故意出难题,最后把大家全赶跑了……所以,我都趁吉尔不在国内的时候向本部发联合调查申请。”

“这还真是……”

到底是怎样一个麻烦的人啊。想到我平常不仅跟恩奇都朝夕相处,还毫不客气地对他的茶点啊便当啊指手画脚,就觉得一阵胆寒。

别说被出难题了,我担心我会遭到报复性打击……

“不过,藤丸君的话,我想没关系的。”

自抓着挂毯浑身僵硬的我背后,传来温柔的肯定话语。我眨了眨眼睛,慢慢扭过头,看向冲我竖起大拇指的恩奇都。

“……真的是我也可以通关的等级吗?”

“在不是思考‘难道说会帮我说好话,让试炼简单一点’之类的事,而是第一时间想到要正面挑战这点上,我想藤丸君就已经合格了哦。”

店长很笃定地笑着。受此感染,我总算是安下心来……话虽如此,之后他自顾自嘀咕的一句“不过,吉尔确实很擅长刁难人”,又把我原本已经放回胸腔的心提回了嗓子眼。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两个人……

“对了,藤丸君。我预计从明天开始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拜托你看店了。”

“喔……”

刚刚还在想喝不到茶会有些不习惯,结果没茶喝的日子反倒还延长了,或许这就是所谓之前太悠闲的报应。

“是要和吉尔伽美什先生出门么?”

原本以为是很有把握的猜想,结果店长轻轻摇了摇头。

“并不是那样的。我要针对这张狐皮做些实际调查,因此需要准备相应的对策……运气好的话后天应该能回到店里,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就要拖延一段日子了。”

“是喔?”

调查要仰赖运气,某种意义上也很辛苦啊——我事不关己地想着。难得对方回来了又是店长要跑去外地,明明看着那么开心,倒是不太眷恋的样子。

还是说,这就是所谓大人的相处模式呢。

不过,不可否认的……在听到店长并不是要抛下我离开时,胸口的某个角落,竟然奇妙的多了几分安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这个人。

简直像害怕朋友被抢走的,耍任性的小孩子一样。

“对了,恩奇都先生,之前提到的一段时间大概是多久?”

“嗯?我想想,按之前的经验,最多应该在一星期左右……有什么问题么?”

“不,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比预想还要来得长。

不仅仅是花草茶。透过彩绘玻璃投影在洁白肌肤上的光斑,绿色发丝间令人安心的隐约香气,轻抚赤色宝石的纤细手指,在昏黄灯光映衬之下,店长温柔的笑容。

不知不觉间已然化为我日常生活一部分的光景,自明天开始便见不到了。

明明原本被邀请加入这家店时,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店长时常因事务而无法顾店……事到如今,想到要被一个人留在昏暗的店面中,我竟隐约有些寂寞。

“藤丸君,过来一下。”

店长招手叫我过去,我便乖乖拉开椅子,把自己安顿下来。

初次见面时觉得很难坐的这把木椅,如今也已经相当习惯了。

“给。这是店门的钥匙,这边是仓库的钥匙。燃气灶下面装茶的柜子是这把单独的钥匙,注意不要弄丢了。”

另外,放粉碎机和电锯的柜子钥匙我先留在手里,之后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就好——店长细白的指尖轻轻敲着黄铜的古旧钥匙。叮嘱得也太过细致了,到底要多不放心……等下,电锯?

“啊,我没有恩奇都先生的号码。”

“是么?等一下,我给你写一份。”

我默默看着眼前四处寻找合适纸张的店长大人。虽然觉得不管什么状况都不会用到电锯,但倘若不是借着这次机会,或许直到我从这家店毕业都拿不到他的电话。

就让我心怀感激地借用一下吧,电锯。

就算都是女孩子,向相熟的人轻描淡写要到电话这种事,也有分能做到的和做不到的啊。

“藤丸君的号码呢?”

“哎?”

我的也要?

“需要哦。因为平常麻烦的电话很多,不清楚具体号码的话,我可能会不小心直接挂掉。”

“不,我平常都没见过恩奇都先生在店里接电话……”

“上班时间禁止接打电话,因此我把手机留在家里了。”

上班时间喝茶吃点心就没关系吗?

“那是为打起精神工作必要的养分。”

恩奇都像恶作剧的少年一样闭起一只眼睛,优雅地笑了起来。

当日我难得在店里留到了打烊。打扫店面,整理柜格,偶尔与他聊些无甚所谓的话题。店长最终还是请我吃了茶点,我小口小口地咬着动物饼干,仿佛如此一来就能填满即将见不到这个人的时间。

“藤丸君愿意留下来真是太好了。毕竟,这扇门实在很难锁。”

“……哎……”

我也不是为了方便你演示锁门,才留下来的啊……

嘛,不过,算了。

眼看着店长当真一副为不用锁两次门开心的样子,就觉得这样也好了。

明明对一些普通的事讳莫如深,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却很单纯。从一般视点来看,这个人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也说不定。

最近我开始逐渐觉得,或许正是这种奇怪的地方,才让恩奇都得以勉强被容纳入所谓人类的范畴。

“好,可以回家了哦。”

当挂在时钟转到六点半时,店长抬起头来。趴在柜台一侧看书的我看了看钟,又看了看他,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

“打烊时间不是七点么?”

“普通来说是七点,不过今天我有些事要处理,所以提早打烊。”

好随便。

“用这种方法决定结束营业时间的话,作为店铺的信用没关系么?”

姑且事务性地提出谏言,恩奇都便微微疑惑地倾过脑袋。

“没关系哦。即使开着店,也不会有客人上门的。”

还真敢说出来呢,这个人……!

话既如此,我们两人便很快收拾停当,推开店门。这么看来,店长只比我高半个头啊——当身旁的恩奇都锁上大门时,我百无聊赖地思考着。我自认只是中等身材,由此看来,店长在男性里应该算偏矮的类型吧。

原本身材就很纤细,加上还留了一头及腰长发,容貌更是不论男女都说得通的端正,从远处看的话,或许会被人认成女孩子……

“藤丸君,注意这里要在落栓之前先转一圈哦。”

“唔?诶?”

镜片后的灰色双眸仿佛无声地诉说着“之后不要为这种事给我打电话哦”。我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藤丸君,偶尔会有粗心的一面呢。”

“我、我觉得也还好……”

原本无论被他人如何评价,我都自认不甚介意;可被这名简直是粗枝大叶的化身说什么粗心,莫名萌生挫败感……

“不要为了这种事打电话给我哦?”

“知道了啦!不用特意再用普通话说一遍啦!”

虽然电话有很大可能是要打了!

无论如何。关门落锁,尘埃落定,我与店长并肩站在公路上,望着面前毫无情调的四方形水泥建筑缓缓沉入夜色。

一时之间,我们两人都没有开口。天边尚且残留着最后一丝霞光,晦暗的三日月裹挟着飘渺不定的云雾悄然浮现。夜幕已然沉落,坡道尽头的小镇中有灯火明灭闪烁,宛若赤红与金黄的星辰。

自海潮深处浮上的腥味,随呼吸逐渐鲜明起来。

这座畔海而生的小镇,是我生长的地方。有朝一日,也将是我安眠的地方。

缘分当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倘若我并非魔术师,大抵现在还与父母和友人过着安宁的日子;但如若我不是魔术师,或许便不会与罗曼医生、达芬奇亲、我最重要的玛修,与我身旁的这个人相逢。

由另一侧世界牵起的这条线跨越千山万水,将现实与虚幻牢牢相系,连接人群,打乱布局,又再自意想不到的地方绕回原点。

“那么……”

店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当我抬起头时,恰好撞上那双微微发光的灰色瞳孔。

“藤丸君,我送你回去吧。”

这条路很黑,女性一个人走不太好——难得这个人意识到我是女孩子,却是在完全无关紧要的地方,我不禁有点心情复杂。

什么一个人走不太好呀,平常天光大亮的时候这条公路一向车来车往,危险系数要高的多了……

“过来吧,要尽量靠着边哦。”

天色更黑了。我尽力眯起眼睛顺着移动的声源望去,勉强能看清一个深色剪影冲我伸出了手。

这是……要我牵住手的意思吗?

“啊,说起来藤丸君不想被我碰来着……抱歉,如果不嫌弃的话,这边的衣角可以么?”

没有那种事。

我不讨厌被你碰到、不如说我一直都不在意碰不碰这回事、说到底为什么这个人会觉得我讨厌被他碰呢,种种情绪一时间纷乱交错纠葛不清。原本试图吐出一句像样的话,一拥而上的感情洪流却全数堵在喉咙口,无法很好的付诸于言语。

我说,恩奇都先生。

就算最初促使家里蹲的我走出房门的,是自我身边抢走了玛修的卑鄙盒子。

你是稳稳的握住了我伸出的手,带领我向前迈开脚步的人啊。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一刻。

脑内突然碰的一声,一片清明。

“那个,请稍等一下!”

对啊,我还有没能说出口的话。

一般来讲是早在听到熟识的人要出远门之际就该送上的言语,我却拖到了现在。

“藤丸君,这边太黑了。到更亮一点的地方再……”“不需要!”

这并非是期待回应的话语。归根结底,这只是我一腔情愿的任性。

因此,我用力躬下身。


“希望您万事顺遂!”


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一直以来愿意接纳我,非常感谢。

但是,绝非仅为表达歉意,亦并非单纯的感谢——古往今来,作为临别赠言的,向来是将一切尽皆寓于其中的祈愿。

“请不要扔下我一个人”、“请留在我身边”,这种单纯的任性想说谁都说得出来;纵使如此,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所抓住的,不过是重要之人业已远去的背影。

早已认不出我是谁的双亲,忘却了我的存在的友人,因急病撒手人寰的医生,突逢车祸的达芬奇亲,至今依旧沉眠于盒中的玛修。在过往的时光之中,尚且没能说出再见便已分散的离别,实在太多了。

所以,请让我为你施加这句人类代代相承的魔法。

为了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再一次对你说出“欢迎回来”。

“……谢谢,藤丸君。”

自前方传来的声音十分坦然。不仅如此,恩奇都的声音——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似是隐约含着一丝笑意。

“我会尽快处理完的。等我回来之后……”

店长停顿了片刻。

突如其来的海风吹散了云,暂时擦亮了月夜。

沐浴在月光之下的店长,果然还是带着一如平常的微笑。

那是熟稔的、温和的,或许还有些事务性……却能令我安心的,我所熟悉的笑容。

“藤丸君,请让我开始教你魔术吧。”


隔天早晨。

“——好!”

我用力拍拍脸颊。清晨的空气尚有几分发凉,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倦怠的神经。

现在是上午七时。眼前的沿海公路尚且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的时间,也是古董堂平日的开店时间。事到如今,我才深切的感受到店长平常有多娇惯我。

作为上司的店长来的比我早,走的比我晚。要是在普通职场,我大概早被开除了……

不行,还是很困。左顾右盼四周无人,我本想就此伸个懒腰好好打个哈欠,却被左边口袋沉甸甸的异质物体阻碍了进一步行动。

运动外套的口袋太浅了。只是稍微动了动就往外滑出一半的手机,存在感实在强到不容分说。

需要声明的是,我原本并不是低头党中的一员。平日会给我发信息的人可说是零,因此根本没有携带手机的意义……不过,昨晚正准备就寝时,收到了来自店长的邮件。

「之前在店里的时候,忘记说了」——

在如上平淡的开场白之下,只有一行简单的文字。

「店面就拜托你了,藤丸君。」

作为拜托别人的请辞,真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句话。

不过,对我来说,仅仅这一句话便足够了。

即使最初的动机绝不单纯,对魔术又或魔法一窍不通,一直以来都只是在给这个人添麻烦;即使如此,对于店长来说,我依旧是堂堂正正的古董堂店员。

“……”

不,现在可没空站在店门口感动。整理架子、擦亮烟灯、把墙上不晓得挂了多久的面具都摘下来洗洗干净,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去做。

为了让店长回到古董堂时,能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夸奖我“做的很好”——藤丸立香,要努力工作了。

T.B.C.

04 Jun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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